「性别」这个全世界都在挣扎的问题,在街舞中被奇妙地解

时间:2019-11-13  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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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aacking 不止是「甩手舞」

  在街舞众多的舞种中,Waacking 都不太会是最出众的那个,它甚至可以说得上是「边缘」。至今,Waacking 是否属于街舞,还处于争议之中 —— 街舞诞生于嘻哈文化的街头,说到街舞,大众首先联想到的,大概是年轻男孩,穿着松松垮垮的衣服,跟着音乐跳着帅气的、酷炫的舞步。 Waacking 和这种印象恰好相反,它诞生于 gay club 的舞台,是相当有表演性的舞蹈,舞者们的会精心打扮后上台,给观众们表演。

  「Waacking」在中文世界里被翻译成「甩手舞」,听起来实在没什么稀奇。但它就像那些被包装耽误了的零食、被书名耽误了的好书一样,在平淡无奇的外表下,有着珍贵的内核 —— 对压迫的反叛精神、对美的极致追求、和超前而先锋的性别呈现。

  

  Waacking 起源于 1970 年代的美国西海岸的 gay club,随着地下 disco 音乐一起诞生。

  那正是轰轰烈烈的民权运动后的年代,1969 年的石墙运动,被压迫已久的同志群体第一次如此激进地发生抗议,他们在酒吧外高唱着 gay power 的歌曲。1970 年,第一场同性骄傲游行开始了,加拿大、法国、英国、新西兰纷纷建立起同性恋解放阵营。

  

  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Waacker 们站上舞台,用华丽的服饰,动人的舞姿,跟随着韵律十足的地下 disco 音乐,情感充沛的内核,开启了这场关乎解放、释放自我、反抗压迫的舞蹈之路。可以说,这是一场向往平等、自由的边缘群体,联合起来一起用艺术去污名化的运动。

  Whack 这个词,也就是「甩手」这个动作,原意指的是用手臂打人的意思 (我们玩的「打地鼠」这个游戏英文就叫「whack a mole」) ,这是 waacking 里的核心动作。

  「之所以用到手臂,是因为它能很好地配合音乐。」 Waacking 舞种的创始人之一,Tyone Proctor 曾在一场采访中这样说道,「我们的手臂,是有情感在里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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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aacking:性别转换之间

  如今,在一场 Waacking 比赛中,你会看到一幅相当多元的「性别盛景」 :有穿着贴身拉丁舞裙的女舞者,有穿着背心长裤的男舞者,有踩着高跟鞋、穿着红裙子、画着浓妆的男舞者。

  Waacking 中如此多元的性别呈现,在整个街舞界里像一道鲜艳的彩虹。街舞作为嘻哈文化的一部分,起源于 60 年代的黑人男性群体。如今,在各大舞种中,尤其是 breaking、popping 这样充满传统男性气质,强调力量、技术的舞种,几乎很少看见的女性或性少数群体的身影。

  

  

  几年前,中国的 Waacker 们都还处于「找不到组织」的状态 ,女 Waacker、《这就是街舞》的选手 Waiwai 回忆起刚跳舞时的情形,「想找老师,不知道跟谁学。也没有比赛。」为了召集更多志同道合的 Waacker 们,她自费办起了广东的第一场 Waacking 比赛,「第一年只有 30 多人,现在会有 200 多人参加。」

  《这就是街舞》这个节目让 Waacking 这个舞种变得可见,其中舞者 AC(雷曦)功不可没。 1997 年出生的他,被称为在中国最厉害的 Waacker 之一,曾获得国际赛事 KOD,WDG Waacking 的冠军。自由甩动的双手,跟随节奏甩动的双手,表达情感的眼神,AC 每次一上场,就成为全场当之无愧的舞台王者。

  同样作为男 Waacker 的布布包,在《这就是街舞》海选时与 AC 选择了同一位导师,布布包是这么形容 AC 的:「AC 已经是超越性别了,他内心对美的信念造就了他在舞台上的呈现,真的看到后就只想说:好美。」

  

  Waacking 舞者 AC

  「性别」,是在谈论 Waacking 时,绝对绕不开的话题。 曾经那个由黑人同志创造的舞蹈,如今正在由世界各地、不同性别认同的人表演出来。无论取向如何,每个舞者,都在表达着自己对 Waacking 的理解。

  「Waacking 这个舞蹈,主要是赞颂女性的美。如果你发自内心地爱自己,你就能把这个舞蹈跳得很好,」女 Waacker Waiwai 说。

  布布包给自己的定位是更加偏向男生表达的 style ,他形容 Waacking 是一个「释放自我」的舞种。 「我有一个 Waacker 朋友,她是一位教师,你可以想像他平时的样子:带个眼镜,波波头,很礼貌正经的样子。」布布包说,「但是她一上台,她就是 Diva 本人,那样的蜕变真的很让人震撼。」

  

  Waacking 舞者 Waiwai

  性别是如何在这个舞种之间,自由地转换的?

  布布包提到一个有趣的细节,Tyrone 的大师课,会要求所有女性都穿高跟鞋,男性也要尽量穿带跟的皮鞋。最开始,布布包不太理解,在他看来,高跟鞋并不是一个 Waacker 必备的东西,因为许多很厉害的舞者都是喜欢穿运动鞋或者光脚跳舞的。

  「直到我那天上了他的课,他让几个舞者做了示范,穿高跟鞋和穿高跟鞋后,来摆几个 pose。你会发现你整个身体上的每一块肌肉,你自己的整个感觉都是不一样的。当下就被震撼到了。」

  「Tyrone 说,我不是说每个 Waacker 都必须穿高跟鞋,」布布包回忆起,「而是说你们要明白服装是会对你的舞蹈进行催化作用的,因为跳到最后,每个人的基本功都会很棒,但对于厉害的舞者来说,你一眼就可以看出他们的与众不同,是因为他们找到了自己。」布布包说,「而服装就是帮助他们『找自己』的方式之一,让他们发挥到极致。」

  

  在 Waacking 中,高跟鞋不再是一个只属于女性的标签,而是拓宽了社会最开始为其限定的受众,使它作为一个「不限性别,只展现美」的道具。 W aacker 们性别身份多元,但展现的目的只有一个 ——「美」。无论是男是女,当舞者们扬着头,心里念着「我就是 diva」的时刻,「性别」这个全世界都在挣扎的问题,在这个街头艺术中,被奇妙地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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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柔也有力量

  布布包和 Waacking 结缘是在大学,和中国许多 Waacker 一样,布布包也是被「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但是对 Waacking 的热情却丝毫没有下降。一开始,他在学校的街舞社团练习,社团的活动时间是 4 点到 8 点,他基本次次都能跳满。

  毕业后,因为有了工作,布布包经常没时间练舞。「有时候因为很久没跳舞,比赛时我心里压力很大,心想差别人那么多怎么办,朋友们就会来安慰我说,怕什么,你上了台,就是最美的那只鸡!」

  街舞是一项互动性很强的艺术,看到舞者表演精彩时,观众们会欢呼和吹哨。 在看《这就是街舞》,我注意到有趣的一点,在 breaking 这些技术型强的舞蹈表演时,观众们尖叫的时刻,一般发生在舞者做一些特别炫、或者难度特别高难度的动作时。但是 Waacking 不一样,「甩手」再快不一定能迎来欢呼,而舞者的一个诱人的眼神、一个充满情感的转头却能得到全场的喝彩。

  

  Waacking 舞者 Waiwai

  「我以前很喜欢那种很『硬』的技巧,因为 Waacking 也会有很多人是跳技巧为主的,但后来我开始喜欢情绪的东西,因为可能真的就是长大之后,明白了温柔的力量。」布布包说。

  「情感」,这可能是其他舞种较少强调的,毕竟「嘻哈文化中的酷」和「情感」似乎常常不相融。 但是 Waacking 的特点在于,它毫不畏惧地表达情感,「因为我们需要做的,就是让别人看见音乐。」 布布包说,「可能 breaking,popping,或者 locking 是那种很硬的,好像枪在打你的感觉;那 Waacking 就像是那种梨花带雨的、小拳拳捶在胸口的感觉。」

  

  「有的直男 Waacker,他们技术是非常好的,因为 Waacking 很需要手的基本功,但他们缺的地方在于情感,因为他可能没有办法理解到歌词里的深意,因为做不到真正的感同身受。」布布包说。

  「比如说 Love Hangover 这支音乐」,布布包说,「开头有两个喘息声,对于生活中没有这种 bitter-sweet 情感的直男,可能很难准确地表达出来。但如果是 gay waacker,在做的时候,一定是会带着情感的。」

  即使石墙运动已过去 50 年,在如今的中国,乃至世界上,同志人群依旧是处于边缘群体而存在。 性少数身份带来的经历,让 gay Waacker 们拥有了属于这个群体对情感更加敏感而微妙的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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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 Waacker,每次见到都像在过年

  每个 Waacker,都有自己的故事。 在中国保守的性别文化下,男 Waacker 们可以拥有和志同道合的朋友们尽情跳舞的时刻,但在与家人的相处中,往往变得尴尬。

  布布包参加《这就是街舞》比赛的事,就没有告诉家人。而他的朋友小a(昵称),在鼓起勇气和父母出柜后,却听到父母回答「你是迷失了你自己,以后会『正常的』。」之后,他学会了适当地和父母们保持距离。小a的父母知道他在跳街舞,过年的时候就会说:「你不是学跳舞的吗,来跳一段给大家看看?」 这时候的小a总觉得尴尬,Waacking 这样的舞步,他不知道亲戚看了,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因此,当家人让小a给上小学的侄子推荐街舞的时候,他会推荐给侄子 hip-hop 或者 locking 这样,传统意义上比较酷、比较帅的舞种。

  

  越是边缘,在 Waacker 们相聚的时候,越是充满共情与喜悦。相似的经历让他们更加惺惺相惜,而舞蹈中鼓励的「老娘就是最美」自信,让这个群体拥有一种很强的文化属性和凝聚力。

  这不止是一个技术上的比拼和表演,更是一个文化和情感上的连结。

  「每次我们见面的时候都像过年。」布布包说。「我们大家的老师,Waacking 的创始人之一 Tyone Proctor 偶尔会来中国交流,他每次来都说『I’m so happy that I am seeing all of my babies, and more and more babies』,这个东西就很微妙,他是一个黑人 gay,我们都有那种身份带来的共同情感连结。他现在是真年纪大了,现在腿脚特别不方便,我看他跳舞,看着看着眼泪就留下来。」

  这也是为什么,如今已经工作了的布布包,几乎不会错过任何 Waacking 的比赛。「 我觉得这是对自我的一个释放、一个输出,我觉得是很有魅力的一个东西。 」布布包说,「我们这次的 Waack City 活动就很像一个派对,本来 Waacking 在 gay club 里面产生的,我们在像一个 club 的一个环境里比赛,现场有很多啤酒,然后再放上那个时候最原始的 Waacking 音乐。那整场比赛,每个选手都表现得很好,大家观众看得也很很开心。」

  

  然而,不得不承认的是,在 Waacking 传到中国,并在这两年通过《这就是街舞》变得更加可见之后,Waacking 的浓厚的文化起源,似乎也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比如,在节目中,Waacking 被翻译成「甩手舞」,这个充满历史渊源的名字被简单化成了一个手势;而节目组似乎亦从未给予 Waacker 们机会,让他们好好介绍 Waacking 诞生的同性群体文化,和其中表达的对压迫的反抗;又或者说,AC 是一个勇于突破限制的舞者,他对舞蹈艺术的表达是多样的、充分的,节目里却从未能展现出他的这一面。

  

  Waacking 舞者 AC

  不仅如此,当街舞在中国市场化之后,越来越多给小朋友的培训班、兴趣班,都只是在技巧的层面上来教 Waacking,而忽视背后坎坷而充满力量的历史。 这样下去,Waacking 这个充满深厚文化意义的舞种,会不会变成只强调「手部动作」的一个空壳?

  但布布包并不对未来感到灰心,「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如果他们真的喜欢,总有一天,他们会自发寻找到这些传承下来的东西。 」

  *感谢舞者布布包接受我们的采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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