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CT-LOFT爵士节(下):江湖佬,奏飞你的耳朵

时间:2019-11-13  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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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津和时

  梅津和时:狸猫们的山中聚会

  “Maybe you’ll hate my music, but I don’t care.”

  今年七十岁的梅津和时登台便打好预防针,便知又一个好玩的日本爵士老头子登场了。

  老头很矮,白发,红框眼镜,鲜艳的黑红衬衫,吹萨克斯,带的两位乐手分别是64岁的电吉他手加藤崇之和20岁的鼓手林赖我。

  没人会讨厌梅津和时的音乐。在自由爵士当道的“节中节”单元,梅津和时与伙伴带来简直是优美的音乐。

  从“生活向上委员会”走出来的梅津和时,始终不脱这支1970年代混血爵士大乐团的幽默与诙谐本色。他从来不与快乐和好听为敌,不挑战观众的心理和生理极限(不像上一场的Peter Evans,某一刻怒气冲冲吹小号的样子很像生气的小孩)。

  与梅津和时同年生的日本传奇萨克斯手阿部薰,活到29岁就破碎孤绝地死掉了。跃过上世纪70年代一直活到现在的梅津和时走了完全不同的路。他的现场好像《浮世澡堂》里热热闹闹的庶民生活场景,阿部薰的演奏若是完全没有未来,他呢就是千秋万代,亘古绵延的市井之声。

  幽默和力量不仅是梅津和时玩音乐的宗旨,也早已内化至他的整个人生。这位老头跨界不拘一格,参加过日本“摇滚教父”忌野清志郎的朋克摇滚乐队RC Succession乐队,与一帮日本乐手(18人!)组建了演奏犹太音乐的乐团Betsuni Nanmo Klezmer,这些只是他茫茫组合和项目中的一粟而已。

  台上的三位乐手,之前各自一起玩过,但三人组合还是头一回。演完,梅津和时问观众满不满意,随即粲然一笑地表示“反正我自己是很满意的啦”。还提醒观众记得出门买CD,并提供独门秘辛:“我们三个作为组合还未出过CD,但这次带来三人各自的作品。你们买回去可以把三张碟一起放,就能听到我们这个组合啦。”

  大概因为是头次组合,没听到他常常在现场表演的《Rubber Band》(歌名大意为“永远的差不多先生”,出自1995年专辑《第一个逃兵》),但轻松愉快的调子依旧。

  当年在这张专辑封面上潇洒翻越矮墙的梅津和时先生(咦那么早就头发全白了),从不试图翻越高墙,亦不曲高和寡。这次他带来擅用效果器的吉他手加藤崇之,俩人都年纪不小,能量却充沛,经常像两头野兽,用电吉他和萨克斯尖利的叫声抱拥、打滚、缠斗。

  梅津和时三重奏的现场戏剧性十足,好像无声电影的配乐组。灯光不小心打到他们身上,把三位竭力配合剧情、煽动情绪的乐手暴露在观众眼前。

  想不到的是,配乐组并不惧这束强光。一度梅津和时放下萨克斯唱起歌来,唱的是舒缓柔和的谣曲。炽热的空气凝固,抓着手机的手臂纷纷像雨后春笋生长起来。但突然他又拾起萨克斯,停摆的时针遂以数倍速度重新飞转。

  老头那么可爱,自然不会放过安可的机会卖萌。眼神示意加藤崇之后,开始了电吉他与萨克斯的对话。此处的对话是真的拟人,萨克斯模仿人类的夸张笑声,鼓蹦蹦跳跳地进入后,电吉他乱力怪神的表演更加起劲。

  但他们的东西绝不会给人悚然的感觉,更像肥嘟嘟的狸猫山林中聚会的欢乐场景。自1998年起,梅津和时便在东京近郊白石农园菜地中的塑料大棚开始搞一年一度的音乐节。

  场面生机盎然,附近的餐厅主人们在这里摆摊卖酒食,中场休息时观众们能以极低的价格去隔壁菜地拔萝卜。梅津和时的爵士差不多就像地里的萝卜,爽脆多汁,健康美味,宜搭配各类料理。

  注意,观众手中的胖白萝卜可能变作个萝卜精,嘻嘻哈哈吹起一只黄灿灿的萨克斯。

  

  Hamid Drake/Pat Thomas二重奏

  Hamid Drake/Pat Thomas二重奏:“非洲酋长”的蹈水之道

  如果音乐分阴阳,美国鼓手、打击乐手Hamid Drake与英国钢琴手、即兴作曲家Pat Thomas的现场绝对属阳。

  这两位在服饰和气质上更接近他们的非洲祖先,宽松舒适,便于散热;脸上笑容灿烂,长手长脚,演奏时的肢体之美不亚于他们的音乐。

  如果人群不是那么密集,或者长高一点,能看清他们在台上的一举一动会更好。现在只能透过人头间的缝隙看见不连贯的画面,也一样惊叹Hamid Drake翩飞的鼓槌无法预测的律动,Pat Thomas的巨手猛烈拍击琴键时滚滚的不和谐音,像小孩子的任性所为,连字成句时却有奇妙韵味。

  看过Hamid Drake的采访,这位美国爵士、前卫场景中最好的打击乐手之一,音乐哲学中常含“无我”“空性”之意,小心保护着演奏前的忐忑不安(Butterflies in the Stomach),经常提醒自己不要让技术上的自信挤掉灵感迸发的神秘空间。

  他珍惜演奏中可遇不可求的脑袋空空如也的状态,拥抱永远的不安全感。“若不能习惯不确定的存在,就会永远处于不平衡的状态。”

  想到庄子中的故事,孔子见一老人没入大瀑布下的漩涡,赶紧让弟子去救人,谁知老人像个鬼,“数百步而出,被发行歌而游于塘下”。老人的秘诀很玄乎,“与齐俱入,与汩偕出,从水之道而不为私焉”。

  Hamid Drake追求的脑袋空空如也,大约就是这位神奇老者顺天知命的蹈水之道。

  但他蹈水时真好看,离开爵士鼓坐到前台,手里拿一面类似萨满鼓的圆形大鼓时,终于看清他细长手指快速敲击着掠过鼓沿的样子。

  Hamid Drake唱了一首叫《Creatvity》的歌,浅声吟唱,鼓点轻随。唱完他讲了一段话,大意是:“我们并非为你们演奏,而是彼此分享这个创造的时刻。”

  很多文化中,鼓都是巫师通灵,到达彼岸的舟船。它发出的声音与动物身体内的脉搏跳动最相似。改变脉搏的节奏,立即便进入了另一个全新世界。因此在所有乐种中,鼓手最像巫师,鼓声上可触天,下抵死人之境。

  号为“乐器之王”的钢琴则是现代西方文明祛魅后的产物,崇尚精确、宏大的科学精神。但Pat Thomas自1980年代起迷上合成器。他羡慕用合成器演奏滑音的吉他手们,为自己的钢琴也装上这个大块头新家伙,开心地听到固定琴音的钢琴首次发出滑动的声响。

  开场时像巨大钢筋互相碰击的琴声大概也是合成器的杰作。而除了琴键,这台钢琴裸露的琴弦也可以弹拨或敲击。有一半的时间Pat Thomas起身埋首琴身,用不知什么方法让钢琴的庞大身躯发出它原本无意发出的声音。

  这对组合能量充沛,显然可以一直演下去,一个小时远远不够。安可一次之后,观众仍在呼喊。第二次,他们侧身搂着肩商量了一两句后,各自就座,掌声再次雷动。但他们好狡黠,就像刚才的快速交谈,两种乐器轻轻交谈一两句后骤然止住,仿佛蜻蜓掠过水面,翅膀盈盈颤抖。

  高大的两位像酋长般翩翩退场,接下去就是最期待的两位Vladimir了。

  

  Vladimir Chekasin & Vladimir Tarasov

  Vladimir Chekasin & Vladimir Tarasov: 重复了一万次的梦境

  去年的爵士节现场便对两位Vladimir一见倾心。

  Vladimir Chekasin,萨克斯、单簧管、钢琴、键盘/合成器;Vladimir Tarasov,鼓、打击乐器。二人这次的主题是《致敬斯特拉文斯基》。

  Chekasin和Tarasov担任立陶宛传奇“加列宁三重奏”(Ganelin Trio)的时间分别是17年和15年。后来他们与Ganelin分道扬镳,倒真是因为“艺术理念不合”。

  Chekasin 觉得在加列宁的结构中受到限制,开始尝试更加爆炸的“戏剧性爵士”。音乐家、艺术家和作家们一起上台,模糊类别的框架。1976年加列宁三重奏的Home Music Making计划中,乐手们身着睡衣出现在舞台上,并且舒服地躺在床上。

  此时Ganelin和Chekasin的分歧出现了。Ganelin随后越来越走向“严肃”,反对演出中出现这样的煽动性“表演”。Chekasin则认为他的反对是出于嫉妒和顽固,反弹性地愈发在演出中与观众互动。

  写两位Vladimir之前,先简单说说作为立陶宛国宝、上世纪七十年代让铁幕另一边的世界震惊的“加列宁三重奏”。

  1948年,加列宁三重奏的领袖Vyacheslav Ganelin举家迁往立陶宛。两位Vladimir也在1960年代末70年代初因局势变动从莫斯科迁至立陶宛。遇到他们之前,Ganelin曾花费十余年时间寻找够格的音乐伙伴。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立陶宛远离苏联的政治中心,前卫音乐和绘画、诗歌文学在这里自然发生、蓬勃发展。前卫音乐融入维尔纽斯的血液,常人亦懂得倾听,并没有成为艰涩怪异的代名词。

  1971年开始,加列宁三重奏保持一年创作一个新节目的频率。1974年,加列宁三重奏作为当代室内乐团归属立陶宛国家爱乐协会。它成为第一个到东欧、西欧、美国演出的立陶宛爵士乐队。国外音乐节组织者也终于有机会邀请加列宁三重奏出国演出,包括爵士狂欢节(Jazz Jamboree)、波里爵士音乐节(Pori Jazz)、北海爵士音乐节(North Sea Jazz Festival)等。1976年,波兰媒体在爵士狂欢节之后给予他们高度评价:“他们是最大的惊喜。等待多年的结果没有让我们失望。……它是欧洲音乐地图上最有趣的乐团之一。原创、自由、又不脱离传统。”

  同年,他们的首张专辑《Con Anima》在苏联官方唯一的唱片厂牌Melodia出版。铁幕下,依然有乐迷们因为这张唱片而激动不已。它听起来像童谣一样稚气单纯,又媲美King Crimson的诡谲多变。

  盛宴、狂欢和精神的崇高,加列宁三重奏如同一条沉浮着历史碎片的时间大河,令人心醉神迷。

  离开加列宁后的Chekasin和Tarasov依然保持惊人的活跃。Chekasin参与的专辑超过60张,Tarasov的数量则过百。

  台上的两人,一位像年老的秃鹰,一位似跛脚的男巫。Chekasin仍有当年的玩性未减,穿梭于多种乐器之间一刻不得闲。他的双层键盘把音域和音色大大拓展,双萨克斯在手一齐吹响时,所有人飞起对对无形的大耳朵。

  Tarasov,人群拥挤,看不见。但他提供的已不单是打击乐的魅力,如此多变,仿佛万事万物独一无二的律动都在他的一双手中呈现,丝丝缕缕织成一张熠熠发光的蛛网。

  从来没听过爵士乐的人,也会有很大概率被他们的现场迷住。自由爵士中涌动太多物质,偏偏常人所喜的旋律浮沉其中,不易分辨。

  Chekasin慷慨地在喷薄音乐中编织进好听的旋律。不仅如此,他还对合成器委以重任,拜托它在他们两人忙着奏乐时吐出无比美好的乐句。有时,他们心甘情愿地在机器loop的带领下奔跑着前进,像重复了一万次的梦境,每次都有新的发现。

  他们的音乐里可辨欧洲古典音乐和民歌传统、自由爵士与苏联音乐的痕迹,更粗野的情趣则体现在Chekasin幽默剧和走街串巷卖艺人般的表演中。太喜欢他挂着萨克斯跑到舞台中央,吹一段,“beng beng beng”(音)地唱几句,解放了的双手煞有其事地打出各种手势的样子。

  风味真正像江湖佬,每到一处便跟搭档以这套把戏示人。苏联、立陶宛、冷战,5G、太空、信息爆炸,厚厚的过去都压缩在这场把戏中,未来也正是从这一刻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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