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 || 天池哨所一昼夜

时间:2019-11-27  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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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过白雪皑皑的山林,记者乘坐的吉普车从吉林省军区某边防团一连童话般的营地出发,在2013年1月15日太阳西斜的时候,沿着弯弯曲曲的一条雪路,向海拔2691米的长白山主峰白云峰驶去。

  

  随车同行的,还有人民日报社的摄影记者雷声、沈阳军区政治部宣传处摄影干事盖旭辉、吉林省军区政治部宣传处干事阎江华,加上刚因母亲病故探家归队的天池哨所所长邹爱民。几个人连同一个个行李箱,把车里塞得满满的。我们此行到达的目的地,就是天池哨所。

  此刻,山脚下的森林银装素裹,在蓝天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壮观。随着车子在山道上左拐右弯,越爬越高,车窗外的风声越来越大。及至快要爬上山顶了,前面的路面上一团团雪雾在狂风中迎面滚滚扑来,又一股股白烟般向虚无缥缈的峡谷扫去。

  2006年夏日我第一次来到这里时,站在天池边上,面对着中朝边境那群山环抱的一池碧水,深深被那无与伦比的美景所陶醉。真个是“无限风光在险峰”,其瑰丽迷人的独特景色,倾倒了无数游客。当时感到唯一不适的,是山脚下穿件短袖都嫌热,而天池边的晴空中竟有一颗颗雪粒夹着狂风扫来,不一会儿就使人冷得发抖。于是,我钻进了天池边刚建不久的那个军营哨所,借来一件绿色的棉大衣御寒。如今已是隆冬时节,这里的情形会是什么样的呢?

  天池哨所位于天池北面不远处。刚一下车,就感到一股锥刺般的寒冷袭来。虽然穿着棉衣棉裤和厚厚的迷彩大衣,头上戴着在北京从没戴过的棉帽,并把帽耳紧紧系住,但还是感到冷飕飕的。

  

  离开哨所20来天了,哨长一回来就提议带大家到天池边巡逻一圈,看看有没有什么特殊情况。于是,我们掏出相机,跟随哨所的巡逻队伍向天池边出发。由于老兵退伍,新兵还没有补充上来,整个哨所现在包括哨长在内,一共只有5个人。除一人留守在家做饭,其他4人全部参加巡逻。虽然从哨所到天池边只有300来米的样子,但高高低低的山路积雪很深,有许多路段被深埋在雪中。太阳已经落山,四处不见一点灯光,天池被笼盖在一片越来越黑暗的雾气之中。大家深一脚浅一脚,手拉手在寒风前行,不一会就来到我曾经来到过的天池边上,只是再不见美丽的天池踪影,只有湖边突兀的火山岩石和一不小心就会滑下去的万丈深渊。

  位于长白山之巅的天池,属于火山口积水而成的天然湖泊,大体呈椭圆形。它南北长4.4公里、东西宽3.37公里,水面周长13.1公里,水面面积9.82平方公里。其平均水深204米,最深处达373米,储水量超过21亿立方米,是图们江、乌苏里江等三大河流的发源地。据史料记载,长白山天池形成于200多万年前。自16世纪以来,这个火山口共喷发过3次,最近的一次大喷发发生在1702年,距今已300多年了。大自然的造化,送给长白山一座绝佳美景圣地。由于天池属于中国和朝鲜所共有,所以天池两边分别由两国军人执勤。

  

  从天池的一边走到另一边,来回两个多小时过去。回来的时候,大家的棉帽、护鼻和眼睫毛上挂满了白霜。其实,这次巡逻不巡逻,没有人督促。但天池哨所的战士们有句名言:“巡逻不巡逻,耸立的界碑证明;执勤不执勤,飘扬的国旗知道。”因为一切情况正常,哨长放心了。

  从零下26℃的室外一进到两道铁门把守的哨所营房内,顿时感到暖和多了。我们立即扒掉身上的重装,并将已经凝霜结冰的相机裹在棉大衣里让其慢慢暖化。自一年前通电后,哨所里就亮堂堂的,这也是官兵们感觉哨所变化越来越好的缘故。趁这个当儿,我们在哨所里参观了一下。这个哨所共分地上、地下两层,执勤官兵主要生活在地面一层。这里有两间连在一起的宿舍,每个宿舍里有一半的位置是一个大炕。宿舍旁边是一个面积稍大的监控室,号称是天池哨所最豪华的空间,其实也就是一张宽些的桌面、几把椅子和一排监视屏幕,可以看到天池边一些主要执勤点的情况。其西面是结构紧凑的伙房和餐厅,对面是个整洁的会议室兼学习室。另有一间敞开着门的储藏室,只有三四平方米的样子,但里面官兵们的衣物、迷彩包叠放得整整齐齐、一丝不乱,从中可以看出哨所平时的管理和哨所人员的素质。从一个铁板焊接起来的梯子向地下室走去,有两个东西吸引了我们:一个是大大的化雪池。其天窗与地面相连,打开这扇窗,就可把哨所外面的积雪往里推进这个池里,哨所的用水就靠它了。还有一件物品,就是一架半新不旧的台球桌,这是哨所娱乐运动的场所。战士们平时洗的衣服,也挂在这里等待晾干。哨所虽小,却五脏俱全。

  吃晚饭的时间已经推迟了,等我们进入那个只能坐四五个人的小餐桌时,不知哪儿来的一股寒气袭来。抬头一看,西面的瓷砖墙壁上,结着厚厚的冰凌。炊事员等我们坐下后才敢把饭菜端上来,说端快一点菜就凉了。哨所里以最高的规格接待我们,那也就是哨长刚从老家带回来的猪头肉、鸡爪什么的,没有青菜,一共三四个盘子。我不记得吃什么了,其实几乎没有吃什么,有些不忍心。平时在家里、在内地部队吃的再平常的东西,在这个什么物品都要靠往山上运的小哨所,都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让我印象最深的是吃米饭,吃第一口就觉得不对劲,一粒粒半生不熟。我曾在西藏海拔4900米的哨所上吃过半生不熟的米饭,这里海拔只有2600多米,难道也做不熟饭?也许这是个例外,我没吱声,用牙齿使劲咬。可吃着吃着,坐我一旁的雷声睁着狐疑的眼睛,用胳膊碰碰我:“这饭好吃吗?”我一脸真诚地告诉他:“好吃啊!长白山的大米,你在北京也不一定能吃到呢!”可他接下来就说了一句声音不高但大家都听到了的话:“怎么我吃的米都是生的呢?”我给他使了个眼色:“这种米有嚼头,好吃。”哨长这时抱着歉意解释说:“对不起,因为我们这里海拔高,饭一般煮不熟,今天还是炊事员加工做出来的呢!”看来,他们吃这种夹生饭已经习以为常了。

  夜饭过后,坐在炕沿上,我开始了对哨长的采访,其实就是聊天。越聊越觉得这个班长级的哨长还真是不简单。他今年31岁,副营职上尉,是吉林大学通信专业的“优秀博士生”。去年毕业来到部队后,他在团部待了一个来月,就主动要求到条件最艰苦的天池哨所工作。他认为,能吃过在天池哨所上吃过的苦,其他苦就不在话下了。听说哨所要来个博士当哨长,战士们又惊有喜,但更多的是担心:这样的人能和大家融洽相处吗?报到的第一天,他见了战士们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兄弟们辛苦了!我很高兴成为光荣的天池哨兵一员。哨所就是咱们共同的家,这个家需要的是战士而不是博士。从今天起,我和大家一样都是天池的哨兵。”一句话,打消了大家的顾虑。他真的没有把自己当博士,处处向战士们学习,苦活累活带头干,时时严格要求自己,并发挥自己的特长帮助战士们学文化、学专业,受到大家的尊重。

  哨长的家在吉林松原农村,他上高中二年级时,年仅47岁的父亲因患胰腺癌去世。前不久,他61岁的母亲突发脑溢血倒在了二姐家,等他回去母亲已经不行了。现在,哨所就是他的家。本来他有40来天的假,可只休到20天就回来了。下午归队见到战友们时,记者只见已经父母双亡的哨长流下了悲伤的泪水,战士们与他拥抱在一起,纷纷为他擦拭泪花,场面很感人。可一到室内,大家立即换上了欢快的表情。哨长把从长春给每人买来的一副保暖手套发给大家。接着,一群“馋猫”纷纷伸出手来,从哨长的行李包里抢好吃的。而哨长这次与爱人采购的食品,足够大家吃到过年的。那其乐融融的战友情,足以融化寒冬的冰冷。

  

  才夜里8点来钟,哨所里已经寂静下来。想看看电视,可接收天线又被狂风吹断了,正待修理。听广播,没有收音机。想用手机与人聊聊天,可钢铁结构的房舍有了无线电屏蔽功能,手机接不过来也打不出去,只有冰冷的厨房里可以勉强接听手机。此时,我才感到哨所生活的不便与单调。

  多少年,我都想体验一下睡在炕上的滋味,今天这个机会终于来了。过去,天池哨所是通过烧煤给炕加热的,战士们说现在有电了,可通过炕边的加热器取暖。但是,我们实实在在没有感到有多少暖气。夜里,我被冻醒了,爬起来把迷彩大衣等能盖上的衣服全盖在身上还是嫌冷。这种寒冷,是大都市里生活的人难以体会到的。盖旭辉被冻得一夜没睡着,冷得直叫唤,还不断地咳嗽打喷嚏。战士们已经把最好的睡觉的地方让给我们了,他们在寒冬里一夜夜是怎么度过的呢?恐怕只有用燃烧的青春来抵御严寒了。

  本以为,在这高山之巅的夜里可以在没有都市的噪声环境里至少睡个安静的觉,但自躺下以后,窗外就不断有各种轰隆隆、格达达的声响,那是狂风在作祟。越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这种声响越强烈。长白山的风很奇特,一年360天平均有260天刮8级以上的大风。2012年4月,天池上就刮过4次十几级以上的大风。25日那夜,一场大风将附近景区服务中心的屋顶掀翻,直径30厘米的原木被扔出去几百米远,其风速连气象站的风测仪器都无法计算了。那一夜,哨所铁门上的玻璃被漫天飞舞的大石块砸破,幸亏这门是双层的,要不然哨所这20多吨的屋顶会像以前那次也被掀翻。在地动山摇、轰轰作响中,哨所5名官兵转移到地下室度过了恐怖的一夜。而我们夜里听到的这点声响,对他们来说等于寂然无声。

  上山的路上就听说,住在天池哨所上厕所可是个大问题。哨所的室内本来建有厕所,但水用不起。特别是冬天,厕所管道都被冻住,有水也不能使用。夜里要大便,得去200多米远的游客室外厕所。而到那里去一次,要几个人一起行动。先是要艰难地在烈风中撑开哨所的铁门,然后低头含胸哈腰像跳太空舞似地向厕所走去,摔几跤更是家常便饭。好不容易到达厕所了,零下三四十摄氏度,露在外面的臀部很快就会被冻紫,还有小伙子们那关键的部位经不起这么冻……所以,在哨所一昼夜,我没敢喝一口水,饭是尽量少吃,这样既为哨所节约了食物,也少了上厕所的麻烦。不过,你得忍受又饥又渴又冷的滋味。

  作为我国东北地区海拔最高的哨所所在地,这里还有6个全国之最:年平均气温全国最低,只有-7.3℃,比漠河还低3℃,最低温度达-52℃;年降雪量全国最多,达320毫米;积雪厚度全国最深,平均达1.5~2米;年平均风速全国最大,每秒达11.7米;大风日全国最多,8级以上的风每年达269天;雪凇日全国最长,平均每年达178天。没想到,这座海拔并不算高的长白山天池,竟拥有比西部新疆、西藏等一些边防更恶劣的环境。可以说,一个军人能够守候在这里,就是对祖国的一种奉献。

  次日早上6点,哨长准时吹响了起床号。中国军队的一日生活制度,在这里同样执行。由于长白山旅游景区开放了冬日旅游路线,太阳还没升起,一大帮游客就从山下乘专门的三菱吉普车登山旅游了,他们纷纷来到天池边上拍照。早饭过后,全哨所人员集合,开始了上午的巡逻。他们在天池旁边给游人讲注意事项,介绍有关知识与情况,注意发现意外情况。这些年,来天池旅游的人越来越多,游客成分也比较复杂。一天,有个外国游客对班长小刘说:“中国军队对我充满了神秘感,如果您能让我到营区拍几张照片留念,我这台3000多元的数码相机就送给你了!”但他严词拒绝。一次,有个国外的游客竟在天池边上从事分裂祖国的宣传活动,被执勤战士断然阻止,维护了祖国的尊严。

  

  巡逻回来,哨长在学习室里开始给大家补上政治课。接下来,全哨人员在过道里,每人端一盆冷水,跪在地上将脸埋在水里憋气,进行耐缺氧训练。中午在值班室,哨长为准备参加今年军校招考的战士屈雷雨补习数学。午休后,哨长带着战士们,开始从室外运雪往化雪池里推送。这一天的工作有板有眼,有张有弛,有条不紊。

  仅仅一昼夜的时间,记者在哨所就有了不少收获。我们决定在天黑之前离开哨所,住到连部去。哨长找来地方旅游公司的一辆三菱吉普,免费送我们下山。临别了,哨长带着战士屈雷雨、朝鲜族炊事员全亨甲、士官周超,还有大学生士兵田子煜,在狂冷的寒风中列队为我们送行,大家竟有些依依不舍。

  汽车在蒸腾的烟雾似的风雪中拐了一个弯,向山下驶去。透过车窗,我一眼看到哨所国旗旗杆下面那10个大红字:放眼看世界,祖国在心中。

  

  主编 :李根萍

  编辑 :乔晖、左海亮、张署光、刘德

  刊期 :198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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