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民奶奶”赵丽蓉:rap女皇、探戈舞者、砸缸能手…
年关将至,伴随了中国人三十多年的春晚,不论如何被人诟病,依然会成为人们热议的话题。
聊起春晚,永远绕不开的就是那几位“小品大王”:赵丽蓉、陈佩斯、赵本山……
其中赵丽蓉虽已离开多年,但她的经典作品,却仍旧藏在人们的记忆深处:
“司马缸砸缸!”
“六月六,我又错了!这给你吧!”
“宫廷玉液酒,一百八一杯!”
“来是come,去是Go!”
……
如果不是要写这篇文章,我还没注意到,几乎赵丽蓉的所有作品中,都有那么一两句脍炙人口的台词。
但其实,在我们屡次提起这些经典台词时,怀念的仍旧是这位慈眉善目的老人。
01 涉足梨园
赵丽蓉的家乡在天津宝坻县,在家排行老八,上面还有两个哥哥,五个姐姐。早年人们最后一个孩子都希望要儿子,赵丽蓉父亲也一样,但看到老八后,发现这孩子俩大眼骨骨碌碌的转悠,透着机灵,不由得满心欢喜。所以和妻子给她起个乳名叫“老爱”,这个名字一直叫到赵丽蓉十二岁。
赵丽蓉的哥哥姐姐多是评剧演员。近水楼台的她,一岁半时就有了“舞台经验”。老戏中的婴儿道具被称为“彩娃子”,演员上台前必须要拜一拜它,以求不会出现舞台事故。可凡是有这种戏时,戏班都会把她抱出去,小孩子认生哭闹是常事,但赵丽蓉每次一见观众就会咯咯笑,观众看到她讨人喜欢,也不由得开怀大笑。
戏曲电影《杨三姐告状》(赵丽蓉饰杨母)
赵丽蓉的表演天赋在很早就显现出来,四五岁时,她在一出戏里反串一位老鸨,到了上场门时她自己加戏,冲着观众“调棒”(使相,如抛媚眼等),这一“调棒”观众哈哈大笑,落得个满堂彩,从此凡是小孩的戏,就都归了她。
看着台下大笑的观众,年幼的赵丽蓉很是开心。但那时的她可能不会明白,人活一世,遇到的不仅仅只有高兴事。
赵丽蓉经历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两个动荡时期,但她的艺术水平,却在这个年代迅速成长。日本投降时赵丽蓉正在张家口,随后接触了何迟、陈强、孟雨、郭兰英等文艺工作者。1945年8月,张家口解放,文艺工作者不再是下九流,他们有了一个响亮的称号:“人类灵魂的工程师”。
陈佩斯的父亲陈强
但仅仅两个月后,国民党进攻张家口,解放军撤离,演员们奔赴他乡,自谋生路。而当时的赵丽蓉正在舞台上表演《白毛女》。面对台下混乱的人群,一切美好的幻梦烟消云散,赵丽蓉愣在台上,不知何去何从。
02 打击不断
18岁的赵丽蓉离开了舞台,回到了北平大姐家,和几个姐姐靠加工衣服上的布钮扣、务农过活,就这样过了2年多后,北平解放,赵丽蓉重回久违的舞台。
1954年,事业已经重新走上正轨的赵丽蓉26岁,这一年,她和评剧团秘书盛强结婚了。
盛强曾在北海公园对赵丽蓉许下诺言,信誓旦旦的要和她白头偕老、共渡一生。那时已被幸福填满心脏的赵丽蓉不会想到,盛强口中的“一生”将会如此短暂。
三年后,盛强被打为右派。
转年,盛强早在劳改农场病逝。
带着孩子为坟头添上一捧黄土,也许是她当时唯一能做的事。
随后的二十年,打击接连不断:大哥车祸离世、母亲瘫痪、十年浩劫离开舞台、小女儿先天脑瘫(七岁离世)、第二任丈夫去世。
丧母、丧夫、丧子,人生的大不幸让赵丽蓉尝了个遍……
“文革”后的赵丽蓉表演《花为媒》,饰阮妈
生活是一团麻
那也是麻绳拧成的花
生活是一根线
也有那解不开的小疙瘩呀
生活是一条路
怎能没有坑坑洼洼
生活是一杯酒
饱含着人生酸甜苦辣
1989年,电视剧《篱笆、女人和狗》热播,正像主题曲《苦乐年华》中唱的那样,挫折没有击垮赵丽蓉,浓缩了痛苦、鼓胀了快乐的她在舞台上依旧光彩照人,将无数欢乐带给观众。
03 艺术上的第二春
这一年,春晚导演张晓海刚一上班,办公桌上多了一个参加春晚小品竞选的本子,在本子的最后一页写着:如采纳,请让中国评剧院的赵丽蓉担任主演。
就这样,我们看到了后来的1989年春晚小品《英雄母亲的一天》,这部作品让人们记住了“司马缸砸缸”,更让人们记住了这个和蔼可亲的老太太。
年过花甲赵丽蓉迎来了事业上的又一个春天。
1991年,赵丽蓉主演了北影出品的《过年》,如今这部作品豆瓣评分8.4,高于86%的剧情片和89%的家庭片。凭借这部电影,赵丽蓉获该年度东京国际电影节影后,成为第一个获得外国影后荣誉的中国艺人。
而赵丽蓉得知获奖,却是自己在收音机中听到的。当时北影没想到赵丽蓉会得奖,结果又让赵丽蓉准备了一束鲜花,跑到机场装着刚从日本回来拍了张照片。
赵丽蓉厚道,答应了。
1993年,赵丽蓉与陈佩斯合作的影片《孝子贤孙伺候着》上映。在这部电影中,赵丽蓉饰演的母亲靠装死来测试孩子们是否孝顺。当年陈佩斯找到赵丽蓉时,曾十分为难的提出剧中需要赵丽蓉做一些如穿寿衣,躺棺材等“不吉利”的事情,没想到赵丽蓉也欣然答应。
在这部影片中,如果说其他人是在演别人,那赵丽蓉就是在演自己。“急赤白脸”的表情,“结结巴巴”的台词,在荒诞的剧情设置下,却让人产生这是一部纪录片的错觉。
《孝子贤孙伺候着》中的赵丽蓉
同年,赵丽蓉再登春晚舞台,出演小品《妈妈的今天》,唱出了《苦乐年华》中的那句“生活就像是一杯酒,包含着我的酸甜苦辣”。
重温这部作品,我们能从她演唱时的表情中看出,她比谁都懂得歌词的含义。
随后,赵丽蓉多次出现在春晚及各大晚会的舞台上,《追星族》、《吃饺子》、《如此包装》、《打工奇遇》、《功夫令》、《老将出马》等作品,为人们带来了无数欢笑,但这些作品背后的故事,却更让人们对这位老太太心生爱怜。
04 舞台绝唱
1995年,赵丽蓉在小品《如此包装》中的那一跪,如今仍被人们常常提起。那时她已患上严重的骨质增生。距离春晚还有最后一个星期时,赵丽蓉的腿已经动弹不得,疼的她直流泪,这是个怕疼的人。
当时春晚剧组和巩汉林提出放弃演出。要强的赵丽蓉说现在退出对不起观众、对不起搭档。这些话看似像是场面话,也许很多人都会说,但赵丽蓉最后补了一句:
“你们放心,出了问题,责任自负,和中央台、和其他人没有任何关系。”
在我们当年看到春晚直播时,不会知道,赵丽蓉在演出后,是被一群人连架带抱送上车的。
那一跪,重重的落在地板上,也重重的落在观众心里。
赵丽蓉做到如此地步,已经对得起所有喜欢她的人,但却因晚年为儿子学费接过唯一一部广告,而一直觉得愧对观众。
1999年,赵丽蓉在备战春晚小品《老将出马》时,咳嗽症状加剧,胸口剧痛。
这一次她又疼哭了,这不能怪老太太,因为这时的她已是肺癌晚期患者了。
那时距春晚还有十多天,孩子们怕影响她的情绪,没敢告诉她。
就这样,在家人善意的谎言中,赵丽蓉带病完成了演出,并唱出了那首震惊四座的《我心永恒》。
赵丽蓉怕疼,但不怕死。以至于从孩子口中得知真相时仍旧十分平静:
“你们哭什么呀!我都七十多了,我什么都见过,也什么都尝过,我知道是什么病,你们可别着急……”
赵丽蓉当年的采访录像
过了几天,她把自己的几百张照片铺的满地都是,挑来挑去,挑出了最满意的一张,告诉保姆,回头把这张照片放大了,等到有那一天时,这就是她最后一张照片。
赵丽蓉挑选的照片,后被牛群用作《今天你笑了没有》封面
2000年7月17日,赵丽蓉在带给我们无数欢声笑语后永远的离开了。
陈佩斯曾说过,所有的喜剧背后都有一个悲情的内核。
如果用一个人的一生来证明这种说法,那么赵丽蓉就是最好的诠释。
七十二年,从一岁半时第一次登台,到七十一岁最后一次登台,赵丽蓉把满满当当的一生都奉献给了观众,她笑着来,笑着面对苦难,把笑声传染给了所有人,最后又笑着离开。
也许,二十年前她唱过的《我心永恒》中那句歌词,就是我们对赵丽蓉一生的肯定:
Near, far, wherever you are
I believe that the heart does go 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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