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一寸寸往山谷里掉

时间:2019-11-28  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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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哪片地里还种庄稼,谁家还有没散架的牛车,赶集的人常走哪条小路。我还知道,哪片草坡上坐着不放牧的人,用一把割草的旧镰刀反照阳光,通过锃亮的刀刃,把光线收入曾经装满青草的背篼里。天不黑,不离开蓬草野花茂盛的坡地。他想牛羊时,直想得落泪。

  我知道没有收割的玉米姓啥,不听话的鬼针草越地界长到了谁家秋地,蟹钳一样的瘦果长着倒刺,粘满哪个打山人的腿。

  

  落日一寸寸地往山谷里掉,名叫王五的汉子,每天跑上山梁,按时目送行走了一日的夕阳归山。夕照沐浴一群小芳洗衣的小河,直照火艳艳的野山楂,照亮水泉水坝和杨地沟的树林,照过后村弯向大山的月牙嘴,让一坡麻梢蔓,像点亮的万盏红灯,倒悬在迷人的旷野。

  风减慢了速度,让一缕缕余晖,用尽全力晒着没有熟饱荚的黄豆,没有干透膛的柴禾。落日深知它们的心意,在快落山前,似乎又故意升起一点,把将入黄昏的村庄,照得明明亮亮,把高处的山岗和庙墙,照得绯红如霞,把已经过去的春天和夏日、秋天和冬日,细想和怀念一遍。就凭这打一个哈欠后将立即消失的日光,人们种下最后一把豆籽,栽活地头那垄菜苗,人们捡起遗在地里的麦穗,洒在半路的柴草,人们走完山湾的泥泞,放下沉重的扁担,扫完一天的落叶填炕,数够一圈的畜禽关门。

  

  落日心疼汗流不止的父亲还没有下山,院边树下慢腾腾的我生字还没有写完,便缓慢地把日光的角度,偏向我扽长,拉斜,照展,让我无论如何,坚持把最后一道题做对,太阳喜欢我得一百分,祖母奖励我用一根葱炒两颗鸡蛋。夕阳长时间地停留在院子的西墙,把强风雨泡得坑洼凹凸的矮墙,照耀得像一大块竖立起来的烤馍片,金黄干脆。它还照着无数猫尾巴一样的毛年草,在流金的风中欢快地摇曳。高高低低的房檐,给大地切割出形态各异的三角形阴影,上房与西房合檐,大树和小树重影。

  夕阳越来越浅地往天空推移,直至离开一台台房院和土墙,离开苔藓荒草丛生的大地,再没有一丝阳光的影子。靠着草垛晒太阳的人,不甘心地起身,刺架林梢挂着新洗衣服被单的人,收筐回家。喊我吃饭的是祖母。隔着土坎下的场院,我问:“啥饭”,祖母说:“好吃的”。跳下土坎,隔着院路,我闻见饭菜的香味,一盘热菜,用一只洋瓷碗扣在烧水的锅盖上。夕阳顺石墙照进灶房,跑散的烟气里,几十万光粒,团聚于从窗而入的光束上集体舞蹈,让我看清祖母脸上的皱纹,如山地起伏错落的一道道沟壑,但却慈祥而明媚。

  

  我不回家的时候,祖母就在村口等我。天一黑下来后,祖母就满村庄寻我。摔跤或被虫蛇咬伤惊吓后,祖母用满村要来的七彩花线缠绕鸡蛋,蒸熟后,依在门框呼唤:“坚坚娃,吃馍馍,喝汤汤哩”,一遍又一遍呼唤,夕阳送着软风,我边进门边同父母一起应答:“回来了,回来了”。正是有这番祖母的保护和乡俗的恩惠,我从未在夏家湾几十里地里走丢,再黑的路我都认得清楚。山里人不管面对多少沟沟岔岔,无论穿于多么幽深的黑夜,怎样疾步慢走都不会迷路。

  我知道十七八的月亮,要等一下才会出山。冬天里赶路,要擦着五六点的夕阳赶紧回家。我知道树林多的地方就是村庄,夜晚的泥路上明镜一样的就是水潭。我知道风起欲雨,天暗下雪,我知道土生万物,火笑来客我满怀期待,夕阳落窝后,还有星星一定会出来照亮。

  

  天再黑都不是黑。在充满豆香和蒜苗炒肉味的黄昏里穿行,那盏小院里的路灯,一直明着。那扇院门只是被祖母虚掩,可能是路过的风,一鼓劲不小心关闭了门扇。只要我一回到门口,门就从院内咯地被拉开。亲人是等我回家,为我开门的风,给我照明的灯。我一进门,院门就关严了。风儿停下了跑,云影停住了脚,火苗停止了笑,月光下的河流,抱着静悄悄的山村,低唱银铃般的童谣。

  

  END

  文字/编辑:在离乡

  图片:家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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