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兴未艾的中国现代舞，让舞蹈回到原初的人性之美

　　现代舞对于古典舞蹈，尤其是芭蕾舞的程式化进行了彻底的反叛，极大程度地运用人体动作的表现力，强调肌肉之美，加之光怪迷离的音乐、忽明忽暗的灯光，最初令习惯了流转圆曲、宛转悠扬之美的中国观众瞠目结舌。经历了思想的解放，禁锢的闸门一旦被打开，创新的洪水就会一泻千里。随着全球化的进程，中国观众对于现代舞的接受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现代舞就像破土而出的嫩芽，挣脱了人类附着于舞蹈身上的华丽装潢，返璞归真，回到原初的人性之美，人体之美。

　　

　　从吴晓邦、戴爱莲、贾作光等先驱开始，中国舞蹈家就有意识地吸取西方现代舞的经验了。尤其是吴晓邦的《义勇军进行曲》《游击队员之歌》《饥火》等现代舞精品堪称“20世纪经典”，他“和着时代的脉搏跳舞”的艺术名言至今依然鼓舞着人们。20世纪50年代末，吴晓邦创立了“天马舞蹈艺术工作室”，系统地推行他自己创建的现代舞教学体系，为走出条“中国现代舞”的道路进行了多方面的创作实践。

　　

　　天马工作室从古典中汲取营养，更从现实生活中提取艺术素材，创作了《十面埋伏》《梅花三弄》《平沙落雁》《牧童识字》《足球舞)《花蝴蝶》等现代舞。然而，那个时代却没有为吴晓邦的现代舞提供足够的发展空间他满怀激情的努力最终泥牛入海，随着“左倾”文艺思想占据整个文艺界，现代舞被看做是西方资产阶级腐朽社会的产物。1960年后，吴晓邦的天马舞蹈艺术工作室彻底停止了创作和演出活动。

　　

　　20世纪80年代后，现代舞的风潮拍击着中国大地，严格意义上的现代舞开始崛起。1980年，男子独舞《希望》在全国舞蹈比赛上轰动一时。舞蹈里男子只穿一条贴身短裤，全身裸露出健壮的肌肉，运用了大量的地面舞蹈动作，滚动、爬行、探身、挣扎和退缩……尤其是他单腿侧跪在地，另一条腿如箭射长空一般向上方挺举，单手撑地，另一只手也竭力向上探寻，虽然这个舞蹈没有情节，人物也无法明确身份和行为，但是刚刚走出“文革”的观众却对这一舞蹈形象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从严格的意义上说，《希望》的欣赏视角还是现实主义的，肢体语言也取材于现实生活，只是它创造性地借鉴了一些地面舞台动作，率先开发了舞台低层空间，才使得自己看起来像现代舞。在那个回顾与反思的年代，观众从《希望》身上重温自己曾经的心路历程，体验激动、痛苦、失望和希望。此后，上海编导胡家禄创作了《理想的呼唤》《绳波》《血沉》《对弈随想曲》《彼岸》《独白》等现代舞，从语言到作品的创意，都体现了胡家禄冲破传统的舞姿美观念，对表演空间和审美情趣进行改造，凸显人的主观精神世界的艺术追求。

　　

　　例如，《绳波》中编导用一根长长的跳绳传递着一对青年男女的爱意，此后又用绳波显示二人之间的对立冲突。为了突出作品中他们的孩子失去父母之爱后的柔弱无助，导演干脆让男女两个大人退居幕后，舞台上只剩下长绳不停地抖动。我们也可以看出，虽然强调人的心理过程，但中国现代舞还是有着深刻的社会内容作为后盾的，这也和单纯强调个人情感的西方现代舞不同。这种对现实的颇具批判意味的思考和艺术表现，也使胡家禄成为“中国现代舞的主流人物”。

　　

　　20世纪80年代初开始，不断有欧美和亚洲国家的现代舞团来华演出访问，在90年代达到了高潮。中国观众欣赏到了《牧神的午后》《人类的觉醒》《绿色桌子》《灰色挽歌》《生命之舞》等优秀作品。一流水准的国际大师在中国上演了一幕幕精彩大戏，对中国舞蹈艺术的传统观念起到了潜移默化的作用。值得一提的是，在欧风美雨的浪潮中，华裔舞蹈家江青在20世纪80年代回到祖国，不断推动中美舞蹈文化的交流，她在北京舞蹈学院的教室中表演了自已创作的《阳关三迭》等作品，令师生大开眼界。

　　

　　近年来，现代舞的中心是广州和北京。自从1987年广东开办了第一个现代舞实验班以来，年轻的中国现代舞演员便开始以独特的风姿在世界舞坛上崭露头角。其中乔杨和秦立明曾经在1990年11月代表中国参加了第四届法国巴黎国际舞蹈大赛，以《传音》和《太极印象》一举夺得了现代舞双人舞一等奖，为中国现代舞在国际上摘取了第一枚金牌。此后，1994年、1996年，巴黎第六、第七届国际现代舞的金牌又被中国人邢亮、桑吉加夺得他们各自的作品《光》和《晃》也赢得了世界赞誉。

　　

　　1993年，在编导王玫的主持下，北京舞蹈学院成立了第一个现代舞大专班，1994年该班演出了《同世》，言简意赅地表达了现代舞在中国首都舞台上的鲜明亮相。《问世》演出中包括曾经获得北京市第四届舞蹈比赛创作一等奖的《秋水伊人》以及《胜似激情》(桥》《起》《两个身体》《椅子上的传说》等精品，这场演出实际上是北京的第一个正式现代舞团公演，具有历史意义。从一开始现代舞班就致力于教学与艺术实践相结合，既是学校，也是工作坊，培养出一批集编导、演员于一身的新型舞者。

　　

　　中国现代舞的发展优势在于，这些年轻人大多带着关于西方现代舞的好奇和虔诚进入这个领域，由于历史上中国专业舞蹈形成了全面的网络体系，技艺训练达到了很高水准。这些新兵”们其实已经具有了扎实的中国传统舞蹈或西洋芭蕾舞的功底。中国的现代舞并非在张白纸上画图，而是以一流的身体素质和技艺为前提的。从这个意义上讲，中国现代舞方兴未艾，恰似雨后春笋，还有广阔的发展空间。

　　

　　现代舞打破了以某一种舞蹈风格动作为语言的创作套路，在作品中根据所需要表现的艺术内容选择语言，他们模仿的是现代动态的生活，比以往的舞蹈更加大胆地走入了人类丰富复杂的精神世界，自由地表达自己对于历史和现实、生存与虚无的思考。尤其是，中国的现代舞不仅更加自由，而且注重舞蹈意境的深入开掘，大写意般的现代舞风潮抓住了中国传统美学的真谛，堪称“崛起的舞蹈写意风”。正是中国现代舞艺术家的艰辛努力，使中国现代舞在与国际接轨的同时，也散发出东方民族的独特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