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老经济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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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秦朔朋友圈的第2237篇原创首发文章

　　盛世美颜，爱你一万年。

　　周慧敏又一次刺痛了80后中年人的心。这是一种天然加后天的“少女体质”——天然的小脸、小骨架，再加后天运动饮食、医美保养等一系列极度自律自强的生活方式。周慧敏终于活成了塑料的芭比。而我们这批80后日渐油腻的中年人，可都是在小学里，仰望着她的张贴海报成长起来的呀。

　　

　　虽然后来曝光了原图，拿掉滤镜后，也一样面部僵硬轮廓凹陷。但仍旧怒甩下同龄人几条大马路。与周慧敏一样成为“不老传说”的，还有如下明星：林志颖、林志玲、赵雅芝、温碧霞……段子手经常拿同龄的郭德纲和林志颖开涮，赵雅芝、温碧霞更是大陆三四线城市美容院的活招牌……

　　在冻龄这件事上，港台明星为我们普通人起了很好的示范。无论是重视健康饮食、规律运动的生活方式，还是更先进规范的医美科技加持——肉毒杆菌、玻尿酸、超声刀“防老三板斧”。不知不觉也影响带动了我们普通人的生活。

　　很多自媒体对此解读为“女明星怕老、不敢老”。对明星而言，身材颜值就是生产力——保养医美于他们就是一项事业上的投资。不光女演员，“小鲜肉”的粉丝经济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明星的示范，很大程度上也让我们普通人在健康体育等领域扩大了消费，而消费又改变了我们的生活：健身房的年卡、私教课程、有机食品、澳洲保健品，甚至Adidas最新款的跑步鞋等等。

　　我们重新回归到古希腊的肉体崇拜——古希腊主张的身体美要符合“理想比例”：头颅是身高的1/7至1/8，肩膀最宽处为身高的1/4，大腿正面厚度等于脸的宽度……这样的体态，才带给人美感。几千年过去，西方人一直忙于角斗、健美、减肥、塑形……就像法国哲学家梅洛·庞蒂所说“世界的问题，可以从身体的问题开始。”

　　而我们中国人的传统却与之相反，无论道家讲“少私寡欲，清净自然”还是儒家讲“身心合一，心为主宰”。可以说，我们认为“中国人的问题，是从‘心’开始的。”

　　只是儒道思想日渐衰微，一场消费主义带来的“新唯物观”开始渗透塑造我们：是否愿意为自己的身体，付出高昂代价，包括金钱与时间，精力和体力。

　　

　　一场马拉松式的自我管理。

　　就在几年前，这个问题或许是退休人士才考虑的事。他们最感兴趣的综艺节目是《养生堂》，是各类三无保健品的主力消费军，晚饭后集体霸占街心公园里的游乐设施，或者播放凤凰传奇跳广场舞。

　　但社会发展的加速，却让我们这批本该蓬勃的80后，不断感到“衰老危机”。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或许是美容院里20出头的小姑娘，提醒你日渐下垂的法令纹；或许是公众号里提及的华为清退34岁以上员工；或许是电视上又出道了一批00后的小鲜肉；或许是身边越来越多人开始跑起马拉松……不是说长三角包邮区已经步入了老龄化吗？应该是80后，开始感到了自身的“老龄化”。

　　在哈特穆特·罗萨所著的《新异化的诞生》这本书里，提到了社会加速批判理论。里面谈到，由科技的加速、社会变迁的加速以及生活步调的加速，三项加速共振叠加，让人类进入一场日渐封闭、自我驱动的“加速循环”系统。

　　在这场系统里，我们就好像希腊神话里的西西弗斯，被众神惩罚要不断重复推巨石上山。我们和巨石一起，共同站立在即将滑坡的悬崖边：体验、知识、设备、穿戴、甚至谈资，只要稍不留神，就会马上落后过时。一旦过时，就意味着竞争力下滑。维持竞争力，不只是我们过好生活的手段，也成为了个人发展的目的。形象更成为竞争力的重要一环。看看这些制造焦虑的标题：《彭于晏，自律的人生有多可怕》《51岁周慧敏美过21岁少女：自律的女人，不会老》《你越自律，活得越高级》……

　　与以前消费主义倡导对化妆品护肤品的买买买不同，在冠以“自律”的标题下，无一不是暗示人们要加大对身体的消费与“管理”。跟前者相比，后者不仅不是占有，而是对自己的负责与爱惜。无论在价值观，还是行为上，都显得更加高级。

　　买买买属于屌丝，主动体验才是中产。就像马拉松成为一项全民运动，不仅基于方便的门槛，更在于和中产人士匹配的文化符号：坚持毅力、积极健康、自我管理。这些都是“竞争力”的体现。

　　在这样加速的社会系统中，作为一名一二线中产，不敢停顿喘息。因为日渐退后的发际线、发黄暗哑的皮肤、肥胖臃肿的身躯随时都在提醒世人——你是一个即将衰老精力不济的人，一个不善自我管理的人，也就是一个“竞争力低下”的人，一个要被“出局”的人。

　　

　　自我管理，还是自我驯化？

　　人类用一万年时间驯化了狗，用七千年的时间驯化了植物，用一百年的时间驯化了机器与商品。现在，消费主义让我们进入一场人类自我驯化的历程。

　　什么是自我驯化？为保持竞争力而刻意塑造的自我。或通过健身饮食等现实的塑造；或通过滤镜美图等情景的塑造；或通过各类LOGO符号傍身加持的塑造。现代人都在为自己的“人设”苦苦经营。社交圈越来越大，社交越来越浅——更多人是通过你朋友圈的图像、内容在认识你。在这一点上，每个人都可以是“周慧敏”。

　　奥林匹克精神是更高、更快、更强。这种竞争的逻辑，也体现在我们对自己的要求上：更多、更美、更优秀、更…..

　　这也是为什么，我们都害怕衰老，年老就意味着竞争力的衰弱。早在19世纪，社会达尔文主义者魏斯曼就写道：“老去的个体不仅对物质来说毫无价值，甚至更还有，因为他们抢占了更优秀个体的位置。通过自然选择，我们这些速朽的个体生命，将因浪费而更显局促。”

　　消费主义的初级，是向我们宣扬起大都市美丽生活的大旗——在《东京女子图鉴》里体现的最极致不过：“预约不到的餐厅，代理店的男朋友，有意义的工作，六本木之丘，toho cinemas的晚场电影，一晚两日的箱根旅行，harry winston的婚戒，幸福的婚姻，这都是为让人生圆满的要素。”各种闪耀精致的消费符号，已经处处覆盖掉了我们的日常生活。让我们忽略了雨后清新的青草香、妈妈炒菜时手掌里的蒜头味儿、下班路上头顶飘过的流云，图书馆里借来的泛黄旧书……美好的，免费的事物，已被我们匆匆过滤让位。

　　消费主义的“高级“面目也在我们头顶徐徐展开——从对物品的占有，升级到更高阶的驯化，通过健身运动、保健食品、医美科技等系列有关年轻健康的商机，正利用你的恐惧、本能、艳羡，在360度全系统的引导你，塑造你。

　　这套消费主义的驯化系统，就叫生活方式。

　　亦舒，倪震的姑妈曾称周慧敏为“睡公主”；喷另一位绝世美人李嘉欣“美则美矣，毫无灵魂”。又要美，又要灵魂，真是很难的。在消费社会的迷潮里，谁知道灵魂是个什么呢？

　　「 图片 | 视觉中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