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县城青年生活缩影｜他们才是中国最普通青年

　　作为乡村与大城市的一个连接点和社会的夹层，县城是观察城市文化的一个窗口。只是，人们长年来集中把眼光紧紧栓系于“北上广”这样的大城市以及一二线城市。他们占领着公众号的头条，无论逃离或扎根，无论辞职或买房，他们创造出无数个新闻热词。而县城的城市特征一直不被关注甚至被遗忘。

　　谈到县城，能直接想到的还是贾樟柯等第六代导演早期所拍的地下电影，在贾樟柯把视线转移到成都、北京这些地方后，县城生活愈加成为文艺作品表现领域的一个盲区。

　　还有生活在县城的青年们，常常被主流媒体忽视。他们看似生活在远离城市的孤岛，却又汇聚成无声的汪洋大海，撑起了快手的千万日活与《前任3》的票房奇迹。

　　我们今天也来谈谈这些生活在山东县城的青年们。

　　在山东县城，公务员是最体面的工作。

　　在山东县城，没有什么工作能比公务员更体面的。除了公务员、老师、医生，银行职员这样的职业，其他职业在家乡人眼里都是“临时工”，甚至是家长口中的“无业游民”。

　　“考了8次才考上”的新闻在这里成为事实，且并不鲜见。

　　据报道，2017年山东省公务员考试的报录比为43.4:1，2016年为41.2:1，2015年为41.8:1，2014年为41.3:1，2013年为40:1。相对于其他省份报录比有所下滑的现象，山东省的报录比大体上是逐年上升的，而且还比较稳定。

　　

　　大学毕业回到老家的人，差不多都捧上了铁饭碗；没能考出去的，几乎都在家里打零工。原来的同学们，走入社会，身份就这样一份为二，几乎一切社会资源都集中在铁饭碗那边。

　　“铁饭碗”和“打零工”，是县城人们对待生活的方式，按部就班、安于生活。这是县城的精神气质。对于向上发展，既没有动力，也缺乏途径。

　　主要依靠社交来打发充裕的时间

　　混迹县城，重要的是一个稳字，行事效率可以不高，务必按部就班。节奏不紧不慢，对于个人，就有了大量时间。

　　高德地图发布的《2018Q3中国主要城市交通分析报告》，在百强县中选取了20个县，通过交通大数据和位置大数据，对县城人出行时间和目的地做出了分析。通过县城的活力与出行，呈现了一个典型县城人的生活规律。

　　

　　数据来源：高德地图《2018Q3中国主要城市交通分析报告》

　　数据显示，县城出行频次在早5时开始攀升，早7时出现早高峰，下午17时出现晚高峰，与一线城市相比，提前一小时。同时，县城晚高峰的行驶时长约为16分钟，比一线城市的76分钟，少了一小时。两者叠加，相比一线城市，县城人下班后，多出两个小时，可以自由支配。

　　不仅如此，县城白天的出行比例更高，因为有更多的闲暇时间，18时后，县城出行比例才开始低于一线城市。

　　

　　时间太过充裕，人们必须找点事干，杀掉时间。

　　生活在县城的人们，打发时间主要依靠社交。

　　熟人社会，社交热情高涨，社交是杀时间的第一利器。

　　县城的娱乐方式极为匮乏，十几年前是打台球、滑旱冰、上网吧打CS，打够级，现在也只多了快手和王者荣耀，并无明显变化。

　　在县城，时间似乎是最不值钱的事。

　　

　　众所周知，山东人的乡土情结很重，很多年轻人毕业后都没选择“远游”和“北上广”而是回家考取编制。一个县城的人口是有限的，所以任何人与任何人都能被亲戚、同学、同事的关系联系在一起。在县城里，没有什么不是为了谈资而生。男人离婚，又找了对象，消息都没公开，却早就为人所知。所以，人言可畏，只要没做出格的事，人们尽量保持融洽。

　　每当提到中国县城，所有人都会如此描述：这是一个熟人社会，讲究关系，轻视规则。

　　熟人社会里，人们对于社交有着高度的热情。

　　在县城里，社交是人们获取信息的方式。

　　小陈被加入三四个家族微信群，这些微信群名大概就叫“相亲相爱一家人”，“一家亲”等，里面有不同的人发着不同却又相似的内容。

　　

　　在这里，可以看到互联网的另一面

　　传销伺机而动，微商遍地开花

　　在县城，传销对互联网的嗅觉远高于平均线。

　　传销想尽办法，用互联网包装新的故事，占据中老年人的时间。一些不明来源保健品的售卖，也集中在朋友圈里。

　　

　　年轻人们热衷于微商，内衣、化妆品等等。

　　山东人很多没有“铁饭碗”的县城年轻女性，生娃后基本就不出去工作了，甚至在准备生二胎。

　　权威数据：

　　2016年年初，国家放开二胎。这一年山东出生率17.89‰，位居全国各省份之首。根据山东省统计年鉴，2016年人口出生率已经达到了1991年以来最高。2016年人口自然增长率10.84‰，比上年提高4.96个千分点。

　　这在房价相对较低，养娃成本较低的五线城市，生二胎的比重就更大了。

　　这些宝妈选择微商作为职业，一方面是门槛低，且能兼顾照料孩子，另一方面因为县城的同类产品，质量不高，微商产品甚至可能是县城的消费升级。

　　县城的每个晚上，多出两小时

　　县城里的夜晚显得尤为漫长。

　　

　　广场舞是中老年人的标配。年轻人，并不是不喜欢出门，只是可供消遣的去处太少。

　　明星演唱会，能大幅提升县城出行比例。去年，五月天在济南奥体举行演唱会，五万人里包括无数小城青年，会场人员爆满，一票难求，驾车出行热度暴涨十倍，而且当天奥体周边公交全部停运。

　　但在没有娱乐活动的常规日子里，在山东的无线小城，看电视、打手游、打够级(山东一种扑克玩法）是消磨时间的最主要方式。

　　丈母娘推动县城房产“去库存”

　　对农村青年来说，结婚在县城买房是标配。

　　在山东一些县城，农村婚房正成为“去库存”不可忽视的力量，而这种由于结婚成家等动因而产生的购房热情背后有着更深刻的文化根源。

　　在个别地区，“一动不动”、“万紫千红”、“三斤三两”等彩礼套路也让众多农村青年成为有苦难言的恐婚一族。

　　山东沂蒙山区的农村小伙刘喜胜在父母的强烈反对下把村里正在盖的三层小楼停工了。

　　“过去几年家里种蜜桃、苹果挣了点钱，本想让父母和弟弟搬出山洼洼里的老土房，刚打下地基父母就不让盖了。”刘喜胜说。

　　原来，刘喜胜的父母算了一笔经济账：儿子已经28岁到了适婚年龄，如果把家里小楼建好、装修好前前后后至少要花二三十万，家里积蓄就不足以在县城给儿子买婚房了。

　　“房子必须买，因为孩子大了，必须有个落脚的地方。更何况，现在买房基本上成了小伙子们谈婚论嫁的标配，不能不提前打算好。”刘喜胜的父亲刘宗宪说。

　　

　　在济南的郊县，开发商去库存也早已瞄准了城镇居民以外的人群，平阴县一家楼盘销售经理告诉记者，他们已经将50%的房子卖给了农村人，婚房、教育、回乡成为这里住房库存消化的最主要力量。

　　县城最大的变化，除了各种大兴土木的楼盘，还有不断撞入眼帘的婚纱摄影影楼，在提醒着你，结婚消费仍然是县城年轻人最大的一笔开销。

　　山东小城青年们也在变化。

　　这种变化不仅仅是 ：

　　多年以后，曾经暗恋的班花再婚了；

　　曾经惹是生非的少年，成了沉默的中年；

　　曾经每天结伴放学、成绩优秀的同学，成了二百多斤的胖包工头。

　　还有一些其他精神层次的东西，也在悄然发生变化。

　　2018年10月19日上午，山东滨州，无棣县一对新人郭爱丽、马秀臣，在县城举行了简朴而又时尚的“低碳婚礼”仪式。

　　身着礼服的新郎、新娘骑情侣自行车，由40余名义工组成的伴郎、伴娘队伍簇拥着，从县城东城许家社区到西城大酒店，横穿整个县城。

　　

　　自行车婚礼车队成为县城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广大市民纷纷以“注目礼”的形式给新人以祝福

　　郭爱丽、马秀臣均为无棣县慈善义工“十佳”志愿者，二人在多年的工作中因爱结缘，因善牵手。一对新人于婚礼现场，拿出善款3600元，用于救济当地一名贫困学生，成为心系公益和倡导文明生活方式的优秀代表。

　　很多年轻人也热爱旅游

　　过了30岁，县城的日子一眼可以望到头，人们需要新鲜感。

　　景区也在互联网化，进行网红景点营销，玻璃栈道、红色海滩、薰衣草园正成为一些景区的标配。

　　

　　孩子的教育主要依靠学校教师授课

　　素质教育提了很多年，但在县城，通过应试教育，考上一所重点大学，是最可能实现的上升途径，容易度超过从科级升处级。

　　县城是教育巨头们难以触及的市场。

　　山东的编制内老师也是不允许有偿补课的。而家长也更信赖本地最好的高级中学，愿意将孩子送给直接负责学校学习的老师。

　　这就是山东县城和那里的人们，为体面、稳定的生活付出着。相对于北上广如同“幻象”一样的生活，县城青年们的生活似乎才是中国社会的“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