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成合同變賣身契 重慶版少年派的奇幻漂流

时间:2019-12-11  点击:
手机版

  偶像養成合同變天價“賣身契”

  重慶版少年派的奇幻漂流

  

  合同中的限制藝人條款

  

  鐘一一(化名)夢想成為一名歌手

  經過持續近兩年身心俱疲的官司,爆紅的流量明星蔡××今年終於和原經紀公司解除了合約,避開了3.2億元的天價解約金。如果可以重來,恐怕就算看上去再美,他也不願簽下那紙合約。因為,坑太大!

  近日,重慶少年鐘一一的父母向記者投訴,稱其在與上海某文化傳媒有限公司簽下經紀合約后,遇到種種心碎遭遇。

  記者調查發現,這樣的大坑在少年偶像養成過程中處處可見,眾多默默無聞的未成年人被經紀公司霸王合同牢牢套死,進退兩難。一方毫無經驗,幻想一夜成名﹔一方手握資源,予取予求,最后殺出重圍的只是極少數。

  一邊倒的藝人合同

  說起少年偶像養成,最出名的當數TFboys,三人的現象級表現撩撥了無數少年和家長的成功欲望,包括鐘一一和他的父母。

  上海某文化傳媒有限公司找到鐘一一的時候是2017年6月,15歲的他剛剛在重慶一所中學參加完中考。早前,鐘一一有過某偶像養成公司面試的經歷,這讓上海這家公司注意到他。鐘一一的媽媽李繼妹告訴記者:“他們描繪得很好,說會給孩子提供優質的教學資源,要給孩子請私人文化課老師,還可運作孩子高中畢業后進入上海一所戲劇學院。”

  記者從上海這家公司的招生廣告中看到,除宣傳提供“重點中學借讀”“提供免費住宿”外,還有“每月獲得逐年晉升的基本補助薪資”“參與原創動畫配音,主題曲、片尾曲及插曲演唱”“推薦綜藝、電視劇、電影資源出演等不次於出道團體的大量演藝事業鍛煉機會”,甚至“一期生享受員工股權激勵計劃”等。不得不說,條件很誘人。

  15歲的孩子對未來充滿了夢想,對面臨的風險卻一無所知。簽訂合同時,李繼妹也對合同中一些她認為的不合理條款提出了質疑,但對方告訴她,這是公司的格式合同,要麼簽約,要麼放棄,沒有修改余地。

  “我們當時想得太簡單了,也急於給孩子找到一條成功的途徑。”一家三口雖然有些許無奈,但抱著對未來的美好期許,三人還是在合同上簽字同意。

  記者在這份“藝人合同”中看到,合同中對甲方(上海某文化傳媒公司)的權利約定得細致而全面,連乙方“談戀愛、抽煙、喝酒”造成的后果如何處置都有約定,鐘一一的權利歸結起來隻有“有權拒絕甲方安排的違反法律規定的培訓和活動”。“這明顯是個不公平合同,合同中基本上對甲方毫無約束。”鐘一一的代理律師、重慶合縱律師事務所律師傅鐳說。

  最讓人驚詫的是一條“不競爭義務”,約定雙方無論任何情況下提前解約(包括雙方友好協商同意的解約),解約后,乙方在原合同約定的有效期屆滿之前,不得從事任何公開演藝活動、不能成立工作室、不能簽新的經紀公司。否則除了賠償之外,還要向甲方支付全部演出收入等額的補償金。

  甲方和鐘一一簽了11年的長約,也就是鐘一一在26歲之前不能解約。哪怕雙方都同意解約,鐘一一解約后依然不能從事演藝活動,甚至演出的收入都要以補償金形式上交給甲方。

  北京一位長期代理娛樂圈經紀合同的律師在審讀這份合同后告訴記者,經紀公司在合約中傾向於保護自己的利益很常見,但這份合同已超出正常演藝合同范圍,簡直是要置乙方的演藝生涯於死地,違反了基本的契約精神。

  簽訂這種合同的不止鐘一一,同期進入上海這家公司的重慶男孩賀皓然也有同樣遭遇,現在同樣無法解約。

  2018年9月,兩人向上海某區法院提起訴訟。

  記者就此電話採訪了身在北京的上海這家公司的相關負責人彭××,她當時負責與鐘一一的合同事宜。就此問題她不願多說,認為藝人和經紀公司雙方是站在不同的立場,說法就不一樣。“已經在走法律程序,就等法律裁決。”

  “像做了一場滑稽的夢”

  簽訂合約后,鐘一一帶著對未來的美好憧憬從重慶趕赴上海,加入到上海這家公司的藝人培訓中。

  該公司的老板叫黃×,有些媒體稱他為“一手推紅TFboys的總策劃者”。但這遭到TFboys經紀公司時代峰峻公開發文否認,稱“黃×在時代峰峻非公司管理層,無決策權,所謂黃×為TF家族總策劃,由他一手推紅TFboys等表述都是不准確的”。

  黃×從老東家時代峰峻離職后,挖走原公司的練習生黃××、黃××、嚴××,成立了上海某文化傳媒有限公司。

  從公開報道來看,黃×是想復制TFboys的培訓模式,走時代峰峻的路子。但在如今眾多網絡選秀節目的圍堵下,這條路並不好走。

  從2017年6月到2018年6月,鐘一一在該公司進行了一年的培訓。他回顧這一年的經歷,覺得“像做了一場滑稽的夢”。

  首先是家長們極為看重的學習出現嚴重問題。鐘一一和賀皓然告訴記者,他們在公司的基本作息為:白天去一所中學讀書,放學后參加公司的培訓及表演、錄制。公司主推的一個組合也在公開接受採訪時說到了平時的日常安排:“幾乎沒有玩和休息的時間,每周一到周五白天上課,下午下課后就開始進行訓練,周六周日全天訓練,從不間斷。”

  這樣的生活問題重重。鐘一一說,下課后的訓練和錄制時間很長,時常忙到深夜,嚴重影響睡眠,第二天上課瞌睡不斷,也學不進去。培訓一學期后,鐘一一回重慶來參加考試,750分的總分,他考了150多分。對於以考上海那所戲劇學院為目標的他來說,這個成績像個笑話。

  記者在一張練習生家長們組建的微信群截圖中看到,因為孩子們普遍成績下降,家長們都很焦急。

  至於訓練中的辛苦、受傷,那都是小事,但有些事家長無法忍受。一位家長提供的微信截圖反映稱,在一次酒吧演出結束后,公司竟然叫上當時隻有十四五歲的練習生一起去喝酒,在孩子們尚未成年的情況下,在合同本身也約定禁止喝酒的情況下,公司的做法明顯欠妥。這一點也在鐘一一父母向法院提交的起訴書中提到。

  李繼妹至今還記得2017年11月的一天,兒子打電話回來哭訴。她告訴記者,連續三個月兒子被培訓老師辱罵。李繼妹為此專門飛到上海,從側面了解到事情的原委:兒子在粉絲中初步有了一些人氣,公司怕他分流了主推的組合的人氣,刻意對他進行打壓。鐘一一告訴記者:“那段時間,我真的不想唱歌了,做什麼都心灰意冷。”

  此外,公司招生時承諾的公開演唱、演出機會,卻並不令人滿意。除了參加一些關注度不高的公司內部自制節目的演出,鐘一一和賀皓然唯一的一次有分量的出演,是參與一個街舞錄制。

  “這代價是否過大?”

  2018年6月,在又一次考試隻考了100多分后,鐘一一和賀皓然逃離了上海回到重慶,進入璧山一所中學進行學習。

  在上海訓練一年,除做了一場成名美夢、收獲一份無窮后患的合同外,兩個孩子一無所獲。

  李繼妹開始咨詢律師,准備跟上海這家公司解除合約。

  在訴狀中,李繼妹陳述了孩子一毛錢的演出收益都沒拿到、教育管理鬆散、孩子被要求喝酒、演出節目被面部打碼等解約理由。2019年10月,上海某區法院作出一審判決,認定解約理由不充分,要求鐘一一和賀皓然繼續履約。兩人表示,將繼續上訴。

  李繼妹曾嘗試過跟公司協商解約,對方提出要求賠償150萬元解約金。這個數字對於丈夫是單位司機、自己待業在家的李繼妹來說無法承受,“他們這一年在我兒子身上花了有15萬麼?150萬是怎麼計算出來的?”

  更要命的是,國家教育部於2019年5月發文要求各學校加強高中學生學籍管理,不得招收借讀生,不得為不在本校就讀的學生空挂學籍。也就是說,公司之前為鐘一一這些外地練習生採取的借讀的做法違反了教育部規定,繼續履行合同的后果就是這些未成年孩子無書可讀。

  前述北京長期代理娛樂圈案件的律師告訴記者,“由於在認知和資源佔有上的缺失,未成年人簽訂演藝合同時處於天然劣勢,往往出現合同期超長,明顯有失公平的條款出現。以一紙合約來強制要求履約,等於會葬送孩子一生。這代價是否過大?”

  只是看上去很美

  精美的妝容、炫酷的台風、粉絲的追捧……少年偶像們由於在外貌上、才藝上都是一時之選,不管人氣如何,大多都是帥哥美女,刻意的包裝讓他們超脫於常人,看上去無比光鮮。

  然而事實是怎樣的?

  從記者拿到的鐘一一的合同來看,公司支付給鐘一一監護人的報酬,第一年每個月隻有1000元(稅前),此后每年漲500元,至最高5000元止。而這些報酬,全部要計算到公司的經營成本中,從鐘一一的演出收益中扣除。

  記者採訪了一位在國內人氣處於前五的女團成員斯琪(化名),這位2016年出道的少女偶像經過三年打拼,現已有一定人氣。她告訴記者,現在她一個月收入也就3000元以下,上個月甚至隻有600多元,“我現在還在念書,飛到上海錄節目,這點錢連來回機票都不夠。”她說,“前兩年市場行情好的時候,有時每個月還能拿一萬多元,今年普遍不景氣,公司大部分人收入都在一兩千元。”說到收入問題,她認為行業景氣度是一方面,但公司太苛刻才是主因。斯琪的公司有自己的直播APP,藝人們在上面直播,粉絲要打賞送禮物,最終藝人隻能拿到10%左右,剩下的都被公司拿走。

  除了對公司的做法不滿,斯琪還要面對來自周圍的壓力,“到處是坑,太難了!”對於接下來的路,斯琪很猶豫,每個月的收入養不活自己,前途也很迷茫,“現在支撐自己的,隻有最初的理想了。”

  不獨斯琪是這種情況,實際上整個少年偶像養成圈子情況都差不多。另一名少女貝貝(化名)之前也在一家偶像養成類公司。“收入不高,每個月兩三千塊錢,多的時候有五六千。但最讓我受不了的是,經常被老板拉去陪投資人吃飯、喝酒,完了還要去KTV陪唱歌。”

  深度

  誰在操縱粉絲?

  當前,從事少年偶像養成的公司多如牛毛,由於缺少管理和規范,這些公司良莠不齊,造成了很多頗具爭議的話題。

  很多公司專挑未成年人下手,諸如收益零分成、天價解約費、解約N年內不能做藝人、無條件簽公司給出的結算單等霸王條款比比皆是。

  記者在調查中發現,偶像養成基於一個最大的基礎——粉絲話語權。也就是說,藝人能否出道,全靠粉絲投票,粉絲人氣成為最重要的考量數據。記者嘗試了解多個飯圈(即某位藝人的粉絲群體)、豆瓣等粉絲集中地,發現裡面存在諸多亂象,比如為愛豆刷票、刷禮物、買專輯、握手會,需要的數額不菲的錢款都是粉絲們自發籌集,甚至出現為了幫愛豆刷數據去違法犯罪等現象。至於網絡罵戰、網絡示威那是家常便飯。

  整個偶像養成產業,從進入培訓的練習生到圍觀的粉絲群,聚集了大量的大中學生乃至未成年人,如不及時加以規范整治,對社會的風氣和價值觀將產生不良影響。

  而家長們對孩子成長道路的狹隘視角、追求成名急功近利的心態,都會極大影響孩子的健康成長,並掉入上述種種陷阱當中,最終陷入左右為難的困境。

  延伸

  TFboys奇跡不會再現

  重慶一家歌手經紀公司的經紀人點點(化名)在看了鐘一一的合同后,列出了11條明顯不合理的條款,她覺得這個合約很可笑,“11年的長約,這公司能存在11年嗎?我們公司一般簽歌手都是簽5年,之前公司也簽了一個未成年人,但在她滿18歲成年之后,我們給了她重新選擇的權利。而且一般我們不會限制藝人,你跟公司簽合同的同時,你也可以去做其他的事,開淘寶店、做潮牌都可以。” 對於目前國內的少年偶像養成模式,點點評價道,這種模式抄襲的日本杰尼斯公司,人家從上世紀70年代開始做,到現在已經很老舊了,杰尼斯公司現在多個組合解散,本身也面臨諸多問題,這個模式面臨垮掉。“這種模式其實不適合當前的中國市場,真正有才藝的孩子,很可能會被埋沒掉,青春耗在裡面,給他們做了一個白日夢。” 會再有TFboys的奇跡出現嗎?點點說:“不可能!絕對不可能!TFboys是碰上了時代機遇,當時沒有這樣的少年組合出現。現在大量在模仿他們,受眾也會疲憊,而且以現在多變快速的注意力經濟,想再出現一個TFboys已不可能了。”

  (涉及未成年人保護,文中未成年人均為化名)

  重慶晚報-上游新聞記者 廖平 受訪者供圖

  (責編:陳易、張祎)

本文标签: 街舞曲 郑州街舞培训 上海

上一篇:《这就是街舞》决赛,亮亮惜败杨文昊,黄子韬回忆练武时
下一篇:12月11日合肥最新天气预报 今日合肥晴转多云最高气

街舞资讯热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