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山林和街舞dancer们| 正午·行走中国|界

时间:2020-02-13  点击:
手机版

  摄影|朱墨

  采访、撰文|KUMA

  很难想到,百色这座革命老城里,街舞文化在年轻人的血液里扎下了根。在一般人的认知中,百色并不是一个Hip-Hop的前沿城市,但这里dancer们,从街头的水泥地跳到专业舞房,从互联网未普及的千禧年跳到街头文化逐渐风靡的今天。如果说要找到一样事物去代表这个炎热、地形复杂的小城,我想那一定是街舞。

  

  百色平果县

  2000年左右,百色就有一批街头文化爱好者开始活跃,最老的OG(Original Generation,指元老)现在已经37岁了,除了跳舞,百色的涂鸦文化也是被他带起来的。两广的年轻人普遍喜欢Breaking这个舞种,百色的dancer跟着电视上韩国人的视频练舞,那个时候互联网不发达,没什么人认识他们,练出来了宣传不出去。他们想跳舞,可是接到比赛的机会都很难。那时手机没有普及,大家在QQ群里约好时间跳舞,没人会爽约,如果有机会去外地比赛,周五就一人拿一个面包上火车。

  从二十一世纪初到前几年正规的街舞教室兴起之前,百色的年轻人都在街头跳舞。在广场、公园、大楼下……零几年还是“杀马特”盛行的年代,满大街都是爆炸头,要追溯起来,现在的OG们十几年前也都是街头最杀马特的人群。

  后来,资历最老的OG们不跳了,更年轻的dancer们又陆续去外地发展,2012年到2015年之间,百色街头跳舞的人突然变得很少。有意思的是,没有一个具体的事件或者契机,在街头长大的B-Boy们2015年左右陆续都回到了百色,街舞文化再次风靡这座小城。

  

  百色街舞的OG之一,黄成锋

  

  黄成锋和团队伙伴

  

  黄成锋带我们去他们经常聚会的一处楼顶

  平果县隶属百色市,百色的OG之一黄成锋来自这个县城。他是比较早走出去的,也是最先回来的人之一。2008年,黄成锋和当时本地顶尖的B-Boy一起组建了西皇舞团,想把百色的街头文化振作起来。过了几年,因为各种原因,这个团队走向解散。“那个时候蛮沮丧的,感觉是自己创造了一个事业,又跌下谷底,不过回想起来,那也是人生的经验。“

  解散了西皇舞团后,黄成锋和自己的师父一起去了杭州,做职业舞者、比赛、教学。渐渐在浙江有了一些小名气。百色的OG们全是B-Boy,Breaking这个舞种对身体素质要求很高,随着年龄增长,突破变得更不容易。2015年,黄成锋决定回家,休息了一阵子之后计划在县城做自己的舞房,舞房沿用了以前团队的名字“西皇”。

  

  阿昭

  

  阿星

  

  这个年轻女孩自称老梁,学校休假时喜欢跟着西皇的朋友们练舞

  

  楼顶一角

  

  炭仔。Dancer身份之外他还是个游戏主播,朋友们说他跳舞和打游戏水平都很棒

  

  “西皇”团队在楼顶

  不知道七月是不是广西最炎热的时候,白天这里的湿度很高,阳光刺眼,街上来往的行人不多。那天,黄成锋很早就带着儿童街舞的学员去公园“晨练”,十点多,西皇的dancer们陆陆续续来到舞房,骑上电动车带我们在平果街头看他们平时跳舞、聚会的地方,气温很高,电动车在路边停一会儿座板就晒得滚烫,他们嘻嘻笑着往座板上抹一把矿泉水,又去往下一个目的地。

  西皇现在在舞房做老师的dancer们很年轻,大半都是学生,还有一个兼职跳舞的医生。他们都是黄成锋这样的OG带出来的新血液,跳舞几乎是他们业余生活的最大爱好。

  这个小城的生活节奏很慢,这些年轻人都说,有很多时间可以拿出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比如我现在跟你们喝完茶,如果喜欢的话,晚点还可以去酒吧上个班,非常容易。上班之后休息四五个小时,明天上午再去上班。”随着年龄增长,街头的dancer们慢慢踏入社会,他们各自有自己的全职工作,而工作之余的时间依然在跳舞。

  

  舞房一角

  

  阿波是百色正宗的OG之一

  百色的舞者们互相很清楚这里街舞文化的“代代相传”,他们的师徒顺序不以年龄为标准,而是跳舞的资历。

  阿波算是第四代的B-Boy,2004年还在读中专时阴差阳错接触到街舞,他说:“很多刚开始跳街舞的人,特别是男孩,一般都逃不过一个‘帅’字,我也不例外,进去之后不知不觉就出不来了。”

  阿波也是2009年“西皇舞团”的元老之一,西皇解散后,他慢慢淡下来,退到二线,但只要是重要的街舞活动,他不管多忙,请假都要去。我们在百色采访时,阿波的工作是客运站的基层管理。几个月后,他决定把自己的另一个爱好健身发展成正式职业,现在他在一家健身房工作。

  

  百色市街头

  

  韦俊很年轻,他也是百色的OG之一

  韦俊以前是帆板运动员,同宿舍的朋友会跳一点点街舞,影响了当时14岁的韦俊。放假或者周末,舍友要回田阳县城,韦俊没人一起练舞,就跑出去和外面的大哥练舞。那时百色的环境正是学生流行练街舞的时候,初中、高中、大学,几乎每个学校都有一批爱好街舞的人,市里也常常组织比赛,大家交流很热络。2012年,韦俊也外出去珠海工作,2015年6月再回到百色,正好赶上一届学生毕业放假,就又带了一批跳舞的新人。

  广西的家长都比较开放,街舞是他们认为比较积极的爱好。从韦俊他们还在广场跳舞的时候,就陆陆续续有家长问他们:“你们教课吗?”但是当时大家还不懂教课。后来喜欢街舞的小孩子多了,一些dancer就到不同的舞蹈机构兼职教学,那时都民族舞、芭蕾舞为主的舞房,舞房也想赚街舞教学的一份收入,这些dancer开始普及街舞,慢慢地把街舞市场培养起来,大家开始撤出去做自己的舞房了。

  韦俊是最早这么干的人。回到百色之后,他在很多舞蹈工作室代课,集结了一些人脉,他的家人里有很多在做教育工作,就跟韦俊说,你干脆自己做一间舞房好了。韦俊找了几个朋友合伙,把自己的工作室开在百色老城区。

  街头文化里,相对而言目前只有街舞比较挣钱,因为和小孩子的教育相关,教学成本又相对低一些,舞房不需要很多设备,在舞房里有老师教,回家有块地也能练。在韦俊的舞房里,大部分老师都教Breaking,有些家长特别喜欢小孩子学会托马斯这样很高难度的东西,但也有家长害怕小孩子受伤。因为对体能的要求,Breaking的课程中男孩会多一些,女孩也有三成左右。

  百色没有什么娱乐场所,相较于去网吧,年轻人更偏向于去跳舞。小伙子们也玩游戏,2013年韦俊所在的街舞团队,出于好玩,去打百色市第一场英雄联盟的比赛,拿了第三名。一帮跳街舞的,街舞比赛拿第三,电竞比赛还是拿第三。主办方问他们:“为什么你们不去打游戏,还要来跳街舞?”他们说:“一直打游戏多无聊,不如去街上跳跳舞啊。”

  

  

  韦俊的合伙人老K

  现在,韦俊的舞房有8个班,100个学生,他说这算很少的,得有300个学生,不然没有盈利。学生可能流失得很快,也可能不会坚持下去,他们会在这里学多久是未知的。他有个朋友,本来很穷,去东莞教街舞,借了很多钱,在那边做了两间舞房,现在做成了东莞最大的舞房之一,总共有3000个学生,基本上现在一个镇就有一个他的校区。东莞的工厂多,工厂的年轻打工者都喜欢在他那里学跳舞。之前,百色有支舞队里的朋友借了贷款,走投无路,韦俊介绍他去东莞那间舞房教课,一个月随随便便能拿到两万块。目前,韦俊精力的大半都投入在这间舞房,朋友珠玉在前,韦俊希望百色的街舞市场能再做大些。

  小孩子学跳舞是很健康的兴趣爱好,人也能变得乐观。来韦俊的舞房学舞的小孩子,第一节课一般都不敢进教室,上了两三节课之后,他敢去跟别人玩了,敢去跟别人见面打招呼、握手。家长看到这种变化觉得非常好,就觉得哪怕他学不到街舞,个性也能开朗起来。

  韦俊的舞房里有个小孩子患有自闭症,学了一个学期,他妈妈让他不管怎么样都坚持学下来,现在这小孩子经常跟着大家出去比赛,他很乐观,会自己去问别人:“你在哪里学舞?你是哪里人?”“这个人不错,我想认识他。”街舞老师们知道,想要教会他,小孩子要坚持,家长也不能放弃。

  韦俊和阿波都很坦率,“大多数B-Boy成绩不好考不上高中,比如我们。我们可能就是没有读书的心,那时候跳舞和学业还是有点相背的。”以前这里的舞房都很乱,带着风气,并没有认真抓教学。不过,现在街舞教学已经规范化了,有正规的教材、有一套考级的系统。学街舞现在对小孩子的升学、性格成长都有帮助,家长更愿意让小孩来学了,好过他们去学别的兴趣班,这是非常现实的。幸好这些年轻人坚持下来,把这股活力延续下来。

  

  百色的天空

  

  阿泽是位dancer,也是MC,路上随口就能来一段freestyle

  

  阿泽背后文了一段《逍遥游》,他说这段文字代表着自己的心志:世界那么大,而人生很短,内心要永远追求更大更丰富的视野

  

  从左往右:老K、阿泽、韦俊。

  其实,百色还有很多实力很强的dancer去了外地。用他们的话说,两广的dancer“不捞吃”,“不捞吃”意思是不够热门,而百色的dancer数量相比两广其他城市是特别少的。

  说到这里,这些回到家乡的年轻人感到可惜,”如果他们愿意回百色的话,现在氛围肯定就更好了,能够带更多人出来。”对他们而言,跳舞一方面是享受,另一方面是可以和自己非常要好的朋友一直在一起玩。哪怕出去烧烤,都可以铺上地胶跳一跳,或者放个音乐 freestyle一段,或者带上喷漆顺手涂鸦。在更大的城市,很少有年轻人会像这样,兴致来了就能在河边或者街头跳舞、对野外的山林了如指掌。Breaking在百色风靡二十年,也许跟这个城市的生活有关,原始、直接、充满活力。

  

  暴雨前的云层

  —— 完 ——

  题图为百色街舞OG黄成锋和他的团队伙伴。图片拍摄朱墨。

  《行走中国》是界面新闻、正午故事、碧桂园集团及国强公益基金会在今年发起的公益记录项目。我们分别前往广东、广西、甘肃、海南等地,用文字与视频呈现乡村在教育、民俗、建筑等各个层面的故事。

  社会剧烈变动,而且将继续变动下去,透过每个故事,《行走中国》关心的是乡村的精神生活,探寻中国乡村的发展,以及我们共同的未来。

上一篇:黄子韬和这就是街舞节目组怎么了 疑宣告退出宣传
下一篇:飘不起来的香飘飘

街舞资讯热门